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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事人信息

上訴人（一審原告）：連云港興鑫鋼鐵有限公司。住所地：江蘇省連云港灌南縣港鎮(zhèn)船舶工業(yè)園區(qū)。

法定代表人：王XX，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常X，江蘇天茂律師事務所 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X，江蘇天茂律師事務所 律師。

被上訴人（一審被告）：某保險公司。住所地：江蘇省泰州市。

負責人：劉X，該公司總經(jīng)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胡XX，上海瀛泰律師事務所 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李XX，上海瀛泰律師事務所 律師。

一審第三人：翁XX。

一審第三人：蔣X。

審理經(jīng)過

上訴人連云港興鑫鋼鐵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興鑫公司”）因與被上訴人某保險公司（以下簡稱“某保險公司”）、一審第三人翁XX、蔣X海上、通海水域?保險合同糾紛一案，不服武漢海事法院（2018）鄂72民初824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9年7月1日立案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19年8月20日公開開庭對本案進行了審理。興鑫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常X，某保險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李XX，翁XX、蔣X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上訴人訴稱

興鑫公司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依法改判支持興鑫公司一審全部訴訟請求；?2、判令某保險公司承擔本案一、二審案件受理費。事實與理由：1、興鑫公司起訴時將“永豐8”輪船舶所有人翁XX、蔣X及某保險公司均列為被告，但一審法院要求僅起訴某保險公司。一審審理過程中，經(jīng)法院追加為第三人的翁XX、蔣X對事故經(jīng)過和責任無異議，并同意某保險公司將貨損賠償款直接賠付給興鑫公司；案涉保險種類為責任險，案涉貨物已經(jīng)武漢海事法院（2017）鄂72民初1039號生效判決認定為全損，翁XX、蔣X一審庭審僅陳述沒有就案涉貨損金額與興鑫公司簽訂書面協(xié)議，并非否認已達成一致，本案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若干問題的解釋（四）》（以下簡稱“《保險法解釋（四）》”）第十四條的規(guī)定情形，一審判決認為本案不符合前述規(guī)定錯誤。2、根據(jù)保單條款（四）的約定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以下簡稱“《合同法》”）第三一十一條的規(guī)定，參考《國內(nèi)水路貨物運輸規(guī)則》第三十二條、第四十八條的規(guī)定，某保險公司應向興鑫公司承擔賠償責任，一審判決對此不予支持，不符合法律規(guī)定和合同約定。

被上訴人辯稱

某保險公司二審答辯稱：1、因規(guī)避管轄的原因，興鑫公司在一審中并未將翁XX、蔣X列為本案被告，一審法院程序并無不當；2、一審判決適用法律正確，因本案不符合第三者向某保險公司請求賠償損失的條件，興鑫公司無權直接向某保險公司請求賠償保險金；3、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船舶碰撞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的相關規(guī)定，運輸合同中的承運人責任與碰撞事故中船東承擔的碰撞責任競合時，船東有權主張按照碰撞責任比例承擔貨損賠償；4、某保險公司雖未上訴，但對一審判決認定興鑫公司與翁XX、蔣X簽訂《航次租船合同》有異議，興鑫公司一審補充提交該份證據(jù)是為對抗某保險公司關于訴訟時效的抗辯，該證據(jù)不應作為一審認定相關事實的依據(jù)，興鑫公司向某保險公司提出賠償請求時已超過訴訟時效，對其訴訟請求應不予支持。

一審第三人述稱

翁XX、蔣X二審述稱：就案涉貨物損失已經(jīng)與興鑫公司達成口頭協(xié)議，并同意興鑫公司直接起訴某保險公司。

興鑫公司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令某保險公司賠償貨物損失3373650元及利息（按照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從2017年1月10日起計算至某保險公司實際支付之日止）；2、本案訴訟費用由某保險公司負擔。

一審法院查明

?一審法院查明事實如下：2016年6月1日，興鑫公司（甲方）與第三人翁XX、蔣X（乙方）簽訂《貨物船舶運輸長期協(xié)議》，約定：甲方委托乙方運輸鐵礦砂，采用船舶運輸方式，船名“永豐8”輪。運輸航線為連云港港口、日照、嵐山、嵐橋、董家口、青島前灣港至灌河。甲方應保證每個月提供5個航次以上貨物交乙方承運（以月均為準）。合同有效?期2016年6月1日起至2017年2月1日止。2016年12月8日，興鑫公司與案外人瑞鋼聯(lián)集團有限公司簽訂《礦石銷售合同》，興鑫公司購買20000濕噸紐曼塊，連云港二程船艙底現(xiàn)匯合稅價675元／濕噸。2017年1月7日，興鑫公司（承租人）與第三人翁XX、蔣X（出租人）簽訂一份《航次租船合同》，約定：船名“永豐8”輪，貨物為鐵礦5000噸，啟運港為連云港，到達港為興鑫鋼廠碼頭，受載期為1月9日±1天，運費22元每噸。2017年1月10日，興鑫公司將4998噸鐵礦砂交由翁XX、蔣X所屬的“永豐8”輪承運。2016年7月，翁XX、蔣X為船舶“永豐8”輪向某保險公司投保沿海內(nèi)河船東保障和賠償責任險，某保險公司簽發(fā)《沿海內(nèi)河船東保障和賠償責任保險保險單》，記載：保險項目及每次事故賠償限額分別為人身傷亡和疾病60萬元／人，污染責任1000萬元，殘骸清除責任1000萬元，提單或運單下的貨物責任1000萬元。保險期間自2016年7月24日0時起至2017年7月23日24時止。2017年1月10日，翁XX、蔣X所屬的“永豐8”輪與登記所有人為日照航順疏浚工程有限公司、經(jīng)營人為日照華勇海運有限公司的“港浚3501”輪發(fā)生碰撞事故，導致“永豐8”輪及貨物一同沉沒。上海海事法院于2017年4月5日依法受理了申請人日照航順疏浚工程有限公司、日照華勇海運有限公司就該起碰撞事故提出的設立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申請。2017年8月10日，連云港海事局出具《水上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認定“永豐8”輪和“港浚3501”輪在本起事故中負對等責任。

一審法院認為

一審法院認為，本案系海上、通海水域貨物保險合同糾紛。翁XX、蔣X作為被保險人與保險人，形成保險合同法律關系。興鑫公司作為保險合同的“第三者”直接要求保險人賠償?保險金的依據(jù)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以下簡稱“《保險法》”）第六十五條第二款的規(guī)定，即“責任保險的被保險人給第三者造成損害，被保險人對第三者應負的賠償責任確定的，根據(jù)被保險人的請求，保險人應當直接向該第三者賠償保險金。被保險人怠于請求的，第三者有權就其應獲賠償部分直接向保險人請求賠償保險金?！备鶕?jù)上述規(guī)定，第三者直接向保險人請求賠償保險金有兩個必要條件：一是被保險人對第三者應負的賠償責任確定，二是被保險人怠于請求?！侗ｋU法解釋（四）》第十四條規(guī)定“具有以下情形之一的，被保險人可以依照《保險法》第六十五條第二款的規(guī)定請求保險人直接向第三者賠償保險金：（一）被保險人對第三者所負的賠償責任經(jīng)人民法院生效裁判、仲裁裁決確認；（二）被保險人對第三者所負的賠償責任經(jīng)被保險人與第三者協(xié)商一致；（三）被保險人對第三者應負的賠償責任能夠確定的其他情形。前款規(guī)定的情形下，保險人主張按照保險合同確定保險賠償責任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钡谑鍡l規(guī)定“被保險人對第三者應負的賠償責任確定后，被保險人不履行賠償責任，且第三者以保險人為被告或者以保險人與被保險人為共同被告提起訴訟時，被保險人尚未向保險人提出直接向第三者賠償保險金的請求的，可以認定為屬于保險法第六十五條第二款規(guī)定的‘被保險人怠于請求…的’情形。”結合上述規(guī)定，“被保險人對第三者應負的賠償責任確定”應指的是上述第十四條規(guī)定的三種情形，本案中并無證據(jù)證明存在上述三種情形，而且本案第三人翁XX、蔣X亦明確表示未與興鑫公司就賠償問題達成一致。雖然海事部門的《水上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認定碰撞事故雙方在本起事故中負對等責任，但該事故責任認定不是民事賠償責任認定，現(xiàn)實中法院生效裁判文書、調(diào)解書或者當事人自行和解協(xié)?議中改變事故責任認定書所認定責任比例的情形時有發(fā)生，因此，不能據(jù)此認定被保險人對第三者應負的賠償責任能夠確定。綜上，本案中，目前尚無證據(jù)證明被保險人對第三者應負的賠償責任確定，興鑫公司直接向保險人請求賠償保險金無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一審法院不予支持。依照《保險法》第六十五條第二款，《保險法解釋（四）》第十四條、第十五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二條的規(guī)定，判決如下：駁回連云港興鑫鋼鐵有限公司的訴訟請求。一審案件受理費33790元，由興鑫公司負擔。

本案二審中，興鑫公司向本院提交兩組證據(jù)。第一組證據(jù)：興鑫公司向翁XX、蔣X發(fā)出的《索賠函》及翁XX、蔣X的《回復函》，擬證明案涉事故發(fā)生后，興鑫公司向翁XX、蔣X索賠及翁XX、蔣X同意興鑫公司直接向某保險公司索賠；第二組證據(jù)：興鑫公司與翁XX、蔣X就案涉貨物損失簽訂的《協(xié)議書》，擬證明經(jīng)雙方協(xié)商一致，案涉貨物損失金額為3373650元。

某保險公司質(zhì)證意見：該證據(jù)不是二審新證據(jù)；對其真實性、合法性、關聯(lián)性均不認可，該證據(jù)所記錄內(nèi)容、形成日期等與翁XX、蔣X的一審相關陳述相互矛盾且不符合常理。該兩組證據(jù)均不應采信，不能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jù)。

翁XX、蔣X質(zhì)證意見：認可上述證據(jù)的真實性、合法性和關聯(lián)性。

本院認證意見：該證據(jù)為書證，表面形式符合法律規(guī)定；興鑫公司與翁XX、蔣X均對證據(jù)所載內(nèi)容予以確認，某保險公司雖提出異議，但未提供反證，故該證據(jù)應該采信，可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jù)。

經(jīng)二審審理查明，一審已經(jīng)查明的事實屬實，本院予以確認。

二審另查明：某保險公司向翁XX、蔣X出具編號為PCXXX01632010301000001號《沿海內(nèi)河船東保障和賠償責任保險保險單》，約定“提單和運單下的貨物責任”每次事故賠償限額為1000萬元，每次事故絕對免賠額為5萬元。某保險公司在2018年6月12日的一審庭審中對案涉事故貨物的總價值為3373650元無異議。

興鑫公司于2018年4月26日向翁XX、蔣X發(fā)函，索賠貨物損失3373650元，翁XX、蔣X于2018年4月28日向興鑫公司回函，同意賠償興鑫公司貨物損失3373650元，同時稱因己方無賠償能力，同意興鑫公司就該貨物損失直接向其某保險公司請求賠付。2019年2月28日，本案一審判決后，興鑫公司與翁XX、蔣X簽訂書面《協(xié)議書》，對案涉貨物損失金額及興鑫公司可直接向某保險公司索賠予以書面確認，《協(xié)議書》同時載明，對案涉貨損可在3373650元的基礎上扣除17%的增值稅。興鑫公司二審明確，將請求賠償?shù)呢洆p金額3373650元扣除17%的增值稅，即為2800129.5元（3373650元-3373650元×17%）。

根據(jù)武漢海事法院（2017）鄂72民初1039號生效民事判決查明事實，案涉貨物打撈出水后的殘值已經(jīng)處理，殘值價值為380422.4元。

二審焦點問題：一、興鑫公司向某保險公司請求賠付是否超過訴訟時效；二、某保險公司是否應該向興鑫公司賠償案涉貨物損失及責任應如何確定。評析如下：

一、興鑫公司向某保險公司請求賠付是否超出訴訟時效

某保險公司抗辯認為，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以下簡稱“《海商法》”）關于海上貨物運輸賠償請求權訴訟時效期間的相關規(guī)定，興鑫公司向某保險公司提出賠償請求時已經(jīng)超過一年的訴訟時效。本院認為，在承運人翁XX、蔣X和托運人興鑫公司已經(jīng)就運輸合同項下的貨物損失金額協(xié)商一致，對案涉貨物損失金額及賠償責任無爭議的情形下，興鑫公司有權依據(jù)《保險法》第六十五條及《保險法解釋（四）》第十四條的規(guī)定，向某保險公司提出賠償請求，故本案審理的是保險人與被保險人之間的保險責任問題，應該適用《保險法》中關于被保險人向保險人索賠的訴訟時效的規(guī)定。根據(jù)《保險法》第二十六條的規(guī)定，被保險人向保險人請求賠償或給付保險金的訴訟時效期間為兩年，自知道或應當知道保險事故發(fā)生之日起計算。本案事故發(fā)生之日為2017年1月10日，興鑫公司向某保險公司請求賠付的時間為2018年5月18日，未超過兩年的訴訟時效期間。

二、某保險公司是否應該向興鑫公司賠償案涉貨物損失及責任應如何確定

關于某保險公司是否應該賠償?shù)膯栴}。根據(jù)本案查明事實，翁XX、蔣X與某保險公司之間成立合法有效的保險合同關系，應該依照保單及保險合同的約定確定各方享有的合同權利和應承擔的合同義務。案涉貨物經(jīng)生效判決認定為全損，作為承運人的翁XX、蔣X對貨物所有人興鑫公司負有賠償責任，根據(jù)保險合同第三條第（四）項“提單或運單項下的貨物責任”的約定，某保險公司對翁XX、蔣X對興鑫公司應承擔的賠償責任負有賠付保險金的義務。興鑫公司為案涉保險合同關系之外的第三者，翁XX、蔣X為案涉保險合同的被保險人，興鑫公司與翁XX、蔣X之間已經(jīng)就案涉貨物的損失達成一致意見并簽訂了書面《協(xié)議書》，根據(jù)《保險法》第六十五條及《保險法解釋（四）》第十四條的規(guī)定，興鑫公司向某保險公司提出賠償請求符合該規(guī)定，故某保險公司應向興鑫公司承擔賠付案涉貨物損失的責任。

關于某保險公司賠償責任的確定問題。興鑫公司二審中同意某保險公司關于應在貨物總價3373650元中扣減17%的增值稅的抗辯意見，明確將賠償請求調(diào)減為2800129.5元，本院對此予以確認；根據(jù)《保險法》第五十九關于貨物殘值處理的相關規(guī)定，某保險公司賠付后，有權獲取殘值價值，案涉貨物殘值價值為380422.4元，該殘值價值應在某保險公司的賠償責任中予以扣除；根據(jù)案涉保險單的記載，每次事故貨物賠償責任絕對免賠額為50000元，該免賠額應從某保險公司的賠償責任中予以扣除。某保險公司雖主張，因翁XX、蔣X未按照某保險公司的安排對案涉貨物及時打撈，也未按照某保險公司的安排對殘值進行處理，擴大了事故損失，對擴大的損失某保險公司不應承擔賠付責任，但某保險公司所稱的擴大損失并無充分證據(jù)證明，故對某保險公司該抗辯理由本院不予支持；某保險公司還抗辯稱，其有權主張按照碰撞責任比例承擔貨損賠償，但本案審理的是保險合同項下的保險責任問題，未涉及船舶碰撞引起的侵權責任承擔問題，不存在合同責任與碰撞責任的競合，該抗辯理由本院不予支持。某保險公司最終賠付責任為2369707.1元（2800129.5元-380422.4元-50000元）。

本院認為

關于利息的計算。興鑫公司主張按照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從2017年1月10日計算至實際支付之日。本院認為，2017年1月10日為事故發(fā)生之日，事故發(fā)生后，某保險公司就賠付問題一直在與被保險人協(xié)商，并未拒絕賠付，利息起算日不宜確定為事故發(fā)生之日，本案利息起算日確定為興鑫公司以某保險公司為被告提起訴訟之日較為合理，故某保險公司應就2369707.1元的保險賠付責任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支付從2018年5月18日起算至實際支付之日止的利息。

綜上，一審判決對部分事實未查明，導致適用法律錯誤，實體處理不當，本院予以糾正。因興鑫公司二審提交新證據(jù)，故一審判決不是錯案。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十四條、第五十九條、第六十五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若干問題的解釋（四）》第十四條第一款第（二）項，《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二）的規(guī)定，判決如下：

本案裁判結果

一、撤銷武漢海事法院（2018）鄂72民初824號民事判決；

二、某保險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nèi)向連云港興鑫鋼鐵有限公司賠付貨物損失2369707.1元及利息（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從2018年5月18日計算至實際賠付之日止）；

三、駁回連云港興鑫鋼鐵有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

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限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的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一審案件受理費33790元，由某保險公司負擔22978元，連云港興鑫鋼鐵有限公司負擔10812元；二審案件受理費33790元，由某保險公司負擔22978元，連云港興鑫鋼鐵有限公司負擔10812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魯　楊 審判員　林向輝 審判員　余　俊二〇一九年九月九日法官助理程建曉 書記員楊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