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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旭

編輯：顧檸

來源：險企高參

近日，百年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百年人壽）連續(xù)發(fā)布兩份公告，第一份公告涉及注冊資本的變更，第二份則涉及股東的調整。

在涉及注冊資本變更的公告中表示，百年人壽新增發(fā)股份1.1億股，增資價格為每股1元人民幣，注冊資本將由77.948億元增加至79.048億元。此次新增注冊資本全部由新增股東大連市國有金融資本管理運營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大連金運）認購。

另一份涉及股東調整的公告中則是，大連融達投資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大連融達）將所持有的百年人壽80000 萬股股份轉讓給大連金運，大連融達為大連金運子公司,大連金運背后則是大連市財政局，且本次股權轉讓為無償劃轉，不涉及資金來源問題。股份轉讓完成后，大連金運持有91000萬股股份，所持股權占總股本的11.51%，大連融達不再持有百年人壽股份。轉讓完成后大連金運為第一大股東，此前當了8年有余的大連萬達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萬達集團）成為第二大股東。

股權結構生變的背后是，“資不抵債”的困境。為應對出現的凈資產虧損狀況，優(yōu)化資本結構并增強償付能力，百年人壽決定增資。據統(tǒng)計，此次增資為百年人壽成立以來的第五次，也是繼上次增資后是時隔八年的又一次補血。

面臨凈利潤由盈轉虧，凈資產縮水超9成，陷入償付能力不達標困局，股權架構仍較為分散，董事人員皆為股東指派等等問題，在狂風中飄搖的百年人壽將如何應對？

業(yè)績寒冬：

凈資產-4.2億 凈利虧損 償付能力接近紅線

種種跡象表明，百年人壽正經歷前所未有的一段“困難時期”。

根據2023年一季度償付能力報告顯示，百年人壽凈利潤虧損10.5億元，延續(xù)了去年虧損的態(tài)勢，2022年全年凈利潤虧損27.1億元，這是自2015年萬達集團成為第一大股東以來的首次虧損。據了解2015年至2021年，百年人壽的凈利潤分別為0.32億元、2.07億元、3.51億元、6.97億元、2.23億元、8.02億元和5.88億元。

與此同時，資產端也一并下滑。2021年末凈資產還有81.66億元，2022年末為3.23億元，直至2023年一季度，凈資產為-4.2億元，且凈資產收益率為-2106.87%。凈資產不斷縮水直至為負，已經資不抵債了。值得注意的是，其大部分縮水是在2022年發(fā)生的。具體來看2021年末有81.66億元，2022年一季度末則縮水了近一半，為44.04億元，二季度末稍有反彈為49.58億元，三季度末再度“腰斬”為19.41億元，直到四季度末，還剩3.23億元。

投資收益的連續(xù)下滑也加劇了公司的資金問題。根據2022年及2023一季度償付能力報告顯示，百年人壽在2022年的各個季度均面臨凈資產收益率的負增長。具體而言，第一季度、第二季度、第三季度和第四季度的凈資產收益率分別為-14.01%、-9.4%、-26.15%和-43.91%，2022年全年的凈資產收益率為-64.94%。令人擔憂的是，這一趨勢在2023年第一季度并未得到改善，反而出現了更加劇烈的下滑，達到了-2106.87%。

對于投資收益的下滑，百年人壽于2023年4月，發(fā)布兩則的投資管理能力公告，公告顯示，因股權、不動產投資管理能力不符合能力標準，需暫停股權以及不動產投資管理能力。

產品端對資金的影響亦不可忽視。2020年至2022百年人壽的綜合退保率呈現出逐年上升的態(tài)勢，分別為3.34%、4.80%和8.16%。以2022年為例，該公司在一季度、二季度、三季度和四季度的綜合退保率分別為2.88%、5.87%、9.08%和9.64%，呈現出明顯的增長趨勢。而且在2022年百年人壽的退保金規(guī)模出現了大幅度的增長，全年退保金達到178.36億元，與上年相比增長了111.45%。

多方面因素構成核心、綜合償付能力溢額不足，核心、綜合償付能力充足率底下的問題。2023年一季度綜合償付能力充足率為102.59%、核心償付能力充足率64.43%，雙雙逼近紅線，風險綜合評級多期為C，此外百年人壽還預計在2023年二季度末其核心償付能力充足率將滑落至55.48%。據了解，這并不是百年人壽第一次出現償付能力接近紅線的情況，早在2018年開始，百年人壽的償付能力已經較為緊迫，其2018年四季度綜合償付能力曾低到100.65%，僅高于國家紅線0.65%。

今年1月，兩家評級機構——聯合資信、中債資信再次發(fā)布公告稱，推遲出具百年人壽的相關跟蹤評級公告。兩家評級機構指出，百年人壽尚未公開披露2023年二季度及三季度財務報表及償付能力報告等數據，在無法獲取評級所需關鍵信息的情況下，評級工作無法正常開展、無法按時完成季度跟蹤評級公告。

漏洞難填：

增資不利 股東分散 產品力不足

2021年百年人壽保費收入558.8億元，創(chuàng)下幾年來的新高，百年人壽保費收入增長背后，一方面業(yè)務數字化戰(zhàn)略功不可沒，另一方面則是其激進的產品及銷售策略。此前，有媒體報道，近幾年來熱銷的產品毫無例外都是儲蓄型產品，且其中包含大量的躉交產品。

據百年人壽2022年四季度償付能力報告顯示，報告期內綜合退保率居前三位產品分別為：百年榮兩全保險，其年度累計退保率為25.89%；百年盈年金保險，其年度累計退保率為76.09%；百年利年金保險，其年度累計退保率為68.12%。值得注意的是這幾款產品的銷售渠道均為銀保渠道。

有銀保渠道的背書，自然比自己好賣，但這里面卻魚龍混雜。據中訪網報道，“不少人買郵儲銀行理財，竟然變成百年人壽的保單。不僅如此，還通過重疾定義調整，醫(yī)院范圍，理賠時效，免責條款等等控制理賠率。表面看起來的各種高性價比，實際忽悠看不懂條款的消費者。”如此一來，銷售渠道和客戶之間的錯誤誘導，以及產品無法正常理賠，致使退保事件頻發(fā)。2022年年報顯示，投訴中退保糾紛就有7415件，占總投訴事件的50%左右，銷售糾紛4396件，約占宗投訴事件的30%。

此外，帶來的另一影響就是屢次被罰以及上典型案例。僅2020年上半年百年人壽頻頻因欺騙、隱瞞投保人而收到罰單，半年時間累計被罰款超200萬元。2021年之后也多次被監(jiān)管部門處罰。并且在中國消費者協(xié)會發(fā)布的《2021-2022年度“全國消費維權十大典型司法案例”》中，百年人壽被點名并指出，保險公司仍存在濫用“疾病釋義”條款免責情況。

其結果就是百年人壽躉交及期繳業(yè)務首年保費收入規(guī)模均呈大幅下滑態(tài)勢，新保單難以成交，現有客戶不斷退保，較高的退保率加重了百年人壽的集中兌付風險，以及現金流出壓力，這一狀況對其資產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鑒于公司躉交儲蓄類產品在業(yè)務中的占比偏高，其資產配置必須更加注重流動性，因此，權益類資產應成為配置的重點。這也就造成了百年人壽與其他險企不同的投資策略。

不同于部分中小險企公司的謹慎態(tài)度，百年人壽的投資偏好更關注股票投資等。公告披露，其權益類資產的賬面余額達到了307.07億元，占上季末總資產的19.15%，已相當接近監(jiān)管規(guī)定的權益類投資比例上限。

根據銀保監(jiān)會在2020年7月發(fā)布的《關于優(yōu)化保險公司權益類資產配置監(jiān)管有關事項的通知》，保險公司在滿足一定償付能力條件下，其權益類資產的配置比例是有明確規(guī)定的。具體來說，如果公司上季末的綜合償付能力充足率在100%以上但不足150%的，那么其權益類資產的投資余額不得超過上季末總資產的20%。這樣看來，實在是緊貼規(guī)定邊緣。

若是在這一策略中不斷獲利，“風險投資”還可以繼續(xù)，但現實不給機會，凈投資收益的顯著下滑，直接后果就是監(jiān)管的介入。2021年第二季度因公司存在超范圍進行股票投資問題被銀保監(jiān)會采取了監(jiān)管措施，要求公司自接到行政監(jiān)管措施決定書之日起3個月內不得新增股票投資業(yè)務。2023年4月，百年人壽的股權、不動產投資管理能力被暫停。

偏逢屋漏連夜雨，領導班子也出問題。百年資管原董事長莊粵珉還在2023年初被帶走調查，業(yè)界均認為這與百年人壽的投資有關。更早的2022年9月20日，曾擔任過百年人壽的黨委書記、執(zhí)行董事的董建岳被警察從家中帶走。而在此之前，百年人壽的前任董事長何勇生，自2009年6月成立以來一直擔任該職務，直至2020年二季度辭任。之后，雖然董建岳及劉朝暉先后擔任過董事長一職，但均未獲得相關部門的核準。嚴格來講，董事長一職自何勇生離任之后該職位開啟了長達2年左右的空缺。

同樣空缺的還有總裁一職。2021年7月，百年人壽公告稱，原總裁單勇辭去該職務，并由孫曉紅接替并擔任公司臨時負責人，2021年12月又由于衛(wèi)紅接替并擔任公司臨時負責人。至此百年人壽“一二把手”雙雙空缺。

如果說上述問題還能拖，那么有一個問題則拖不得，那就是錢。就一般情況來講，面對償付能力壓力，保險公司傳統(tǒng)的應對策略往往是增資或發(fā)行資本補充債券。

就當前險企對資本補充的需求及其可行方式來看，資本補充債是較好的方式。不過多數公司發(fā)債額度已近極限，預計未來資本補充債的市場規(guī)模將維持穩(wěn)定，而非大幅增長。多數情況下，預計將更多地表現為“贖舊發(fā)新”的模式。不過對于百年人壽而言，其在2024年2月23日發(fā)布公告表示，對2019年發(fā)行的20億元資本補充債券不行使贖回權，“贖舊發(fā)新”顯然行不通。

另一方面，由于中小險企規(guī)模較小、信用評級低、盈利能力弱等原因，補充資本的方式相對受限。在這樣的背景下，現有增資更多依賴于老股東。不幸的是，這條路也被堵上。

翻看百年人壽主要股東，不難發(fā)現多數以房地產開發(fā)企業(yè)。在此次股權轉讓前，百年人壽的股權較為分散，持股比例超過10%的共有8家股東，分別是大連萬達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大連融達投資有限責任公司、新光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大連一方地產有限公司、江西恒茂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大連城市建設集團有限公司、科瑞集團有限公司、中國華建投資控股有限公司。

近年來房地產行業(yè)走下坡路已是不爭的事實。早在2018年，萬達集團為“降負債”，不斷拋售資產套現，百年人壽也在其中。另外幾家大股東也聞風而動，伺機出手百年人壽股權。

2018年12月，綠城中國公告稱，其全資子公司綠城房產擬以27.18億元收購百年人壽9億股股份，正是萬達集團的持股數量，次年8月，該筆股權收購宣布終止。

2019年1月，科瑞集團擬將百年人壽8.98%股權轉讓給國測集團，該筆股權變更至今未獲監(jiān)管批復。

2019年7月，中國奧園宣布以32.61億元現金收購百年人壽13.86%的股權，賣方為大連城市建設集團、大連乾豪坤實置業(yè)、大連國泰房地產。2020年1月，該收購宣告終止。

2021年6月，“銀泰系”曾通過旗下公司中國聯合實業(yè)投資有限公司與萬達簽訂框架協(xié)議，擬收購百年人壽股權，但直到如今，關于銀泰收購百年人壽的股權尚未獲得監(jiān)管批復。

2023年10月，新光控股擬公開拍賣轉讓百年人壽4億股股權，但因無人出價而流拍。

截至2023年一季度償付能力報告顯示，百年人壽17家股東共有10家股權均被質押、被凍結，約占全部股權的80%。其中，大連萬達集團、新光控股集團、大連城市建設集團、江西恒茂房地產、科瑞集團等主要股東股權均被質押、被凍結。股東資金鏈的緊張狀態(tài)往往與其所處行業(yè)的低迷狀況密切相關。在大股東都自身難保的情況下，百年人壽的“找錢”之路也就愈發(fā)艱難。同時，股權質押比例過高，也一定程度導致所有者權益規(guī)模進一步下降。

此外，上述說到在本次增資之前，持股比例超過10%的股東共有8家。這還帶來了另一種麻煩。就是董事會人員基本來自于股東方，并且高管的任命權又在董事會，這樣的布局在某種程度上給公司戰(zhàn)略規(guī)劃、治理架構或帶來不利影響。

現任非執(zhí)行董事（部分）：

周曉光,女,中歐EMBA,現任新光控股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

張永捷,男,研究生學歷,現任大連一方集團有限公司投資部總經理。

葉青,女,大學本科學歷,會計師,現任江西恒茂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總經理助理。

黃力,男,經濟學碩士,現任科瑞集團有限公司投資部總經理。

總的來看，百年人壽經營端產品設計過于激進，銷售不合規(guī)，理賠不順暢，致使缺乏競爭力；投資端偏好又走鋼絲……就這樣這家壽險公司一步步走入寒冬。

開展自救：

國資入場 新迎銀行系董事長

國資的入場，是解救百年人壽的第一步，而帶來國資的人則是現任董事長王新浩。

早在2023年1月，王新浩申請辭去浦發(fā)銀行副行長、財務總監(jiān)職務時就有消息稱，王新浩將出任百年人壽出任董事長。并據知情人士透露，王新浩已于3月初加入百年人壽。11月，國家金融監(jiān)督管理總局大連監(jiān)管局批復王新浩百年人壽董事長的任職資格。

據了解，王新浩深耕銀行業(yè)20余年。曾在光大銀行大連分行任職6年，先后任職資產管理部總經理、客戶經理部總經理、公司銀行部總經理。此前還曾出任上海浦東發(fā)展銀行大連分行、上海分行兼上海自貿區(qū)分行黨委書記、行長；上海浦東發(fā)展銀行黨委委員、副行長、財務總監(jiān)，兼任浦銀金融租賃股份有限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浦銀國際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長，浦發(fā)硅谷銀行副董事長。

2022年，有市場傳聞稱王新浩的任命主要受到當地監(jiān)管部門的推動。據悉，當地政府有意通過地方國資接管百年人壽的部分股權，而王新浩的任命被視為地方國資更深度參與其中的重要標志之一。從他的背景來看，外界猜測具備一定的合理性。

董事長一職被填補，緊接著另一重要職位也被填補。2023年6月，原太保壽險副總經理戴文浩加盟百年人壽擔任黨委副書記，擬任百年人壽總裁一職，其任職資格還需等待相關任命文件和監(jiān)管部門的批復。

而出任百年人壽第五任總裁的“70后”戴文浩，保險從業(yè)經驗十分豐富。公開資料顯示戴文浩，2018年6月起任太保壽險副總經理。之前曾任太保壽險寧波分公司信息技術部經理、人力資源部經理，太保壽險信息技術部總經理助理、副總經理、總控管理中心總經理、契約部總經理、營運企劃部總經理，太保壽險江西分公司總經理、河南分公司總經理兼豫東分公司總經理等。

截至王新浩與戴文浩的到來，百年人壽董事長及總裁職務長久的“空窗期”才被打破。值得一提的是，2023年10月，從業(yè)30多年的壽險老將，中國太保壽險原董事長徐敬惠，由國家金融監(jiān)督管理總局大連監(jiān)管局批復，獲百年人壽獨立董事的任職資格。

從時間上來看，從2023年11月王新浩獲得核準至大連金運增資，不到5個月，行動較為迅速。倘若從從2023年3月算起，則時間有些長。事實上，近兩年來，險企增資額度呈現出明顯的上升趨勢。據中國銀行保險報報道，去年僅前4個月，就有多家險企發(fā)債，規(guī)模達198億元。今年以來，亦有8家險企獲批增資，增資額超77億元。再加上剛剛獲批發(fā)債120億元的人保財險，4個月內險企已合計“補血”197億元。

這一現象不僅說明了當前中小險企在補充資本方面所面臨的迫切需求，同時也給險企高層帶來了不小壓力，可以說是在與時間賽跑。

在當前經濟環(huán)境下，部分中小險企股東面臨資金壓力，已經無力為中小險企繼續(xù)輸血。為了防止險企暴雷、風險擴散，地方政府以地方國資的方式入場救市。不失為一種化解風險的方式。

不過對于百年人壽來說，此次的“增資轉股”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經營層面的改革才是任重而道遠。